百年不遇之大变革,大概是需要佐以一场天劫似的灾难,这天才能变得快。
美国,向来以美国梦branding的大厂牌,光环和滤镜碎的一地玻璃渣,我逃离了。
回到上海的好处在于可以办理落户,而并不是因为他。
北京是待够了,美好的不美好的,就埋在那里吧。
上海或许是一个新的开始。
以前讨厌户籍制度,就像农奴制一样,简直就是封建王朝的产物,现在却有了归属。
彼时砒霜,此时蜜糖。
工作猎头都谈好了,一时npc,一世npc。
我们坐在办公室里,用着电脑,展示ppt,看起来是个高级白领的样子,而其实,这和蒸汽时代的纺织女工又有什么区别呢。社会进步了,人类的生存模式并没有根本的变化。
活着有意思也没意思。
那就努力活得有意思吧。
关上公寓的门,到前台交付了钥匙,和这个新大陆,做最后的告别。
出发。
机场
总之,那是一个很出乎意料却又平淡无奇的再次见面。
不能算得上是重逢,没有拥有的东西,又何来失去,又何来失而复得。
甚至再次见面,或许描述的也不够准确。
只有我,远远的,看到他,心里似有波澜,却没有涟漪。
就好像你在辨认远处到底是人,还是猴子,然后走近一点发现,啊,是猴子啊。
界门纲目科属种的角度里,我可以认为,现在他对我来说,是一只猴子。
想到这里,竟觉得自己还有一丝丝不甘心的恨意。倒不一定是爱,只是因为输了,不服。
过了一会儿,我到了住处。
和时差一起旋转在头脑里的,还有在美国断了的念想。
等待,也许是一个迷人的词,但是也仅仅只是迷人吧。
头脑一清醒就会发现,好像我从来没有预设过等待以后。
等待的结局大概就是,不等了。
空手道
初到美国,第一个研究生学期,我就报名了空手道社团,很单纯的,试试看咯。
然后就遇到了他。
腰带从最初的小白,到三年后的小黑,朕甚欣慰。
喜欢一个人是可以第一眼决定的,我相信了。
治愈上一段感情,永远是新的感情,我幻灭了。
原来,永恒是不存在的。
幻灭又如何了,我是快乐的。
不负责,不主动,不拒绝。
也不错。
新学期
他是美籍华裔,还去中国交换过一个学年,所以我是在第二年才认识他。
人与自然里,动物间的相互吸引,大概就是这样了。
新学期最重要的社团活动,就是招新。
老师说欢迎大家穿着空手道服去招新会上,结果就只有我一个人。
当时还有一张海报没有涂色,是大写的空手,背后是日本的国旗。
中国人多少还是会有一些敏感,我这一代或许好了一些。
这张海报的设计倒是单纯的觉得好看,也符合空手道本来的气质。
当时还差红色没有涂,我就拿着马克笔,背过来,在桌子上涂色了。
“Hey, do you need any help?” 他从另一条路上走来,问道。
“Yes, could you fill in the color?”我抬头,顺手递了笔给他。
“Sure.”他接过笔,帮我涂色。
我们站在一张桌子的两侧,两颗脑袋相对而平行,很近,也很专心。
周围的人,来来往往,夏末初秋的阳光,很温暖,微风偶尔会吹动我空手道服的衣角。
仿佛一丝丝的杂念都是对社团招新这件事情的亵渎。
“Who designed this?”他埋头涂色,问道。
“I did.”我默默的回答道。
"Pretty cool"他赞赏道。
“Thanks.”我平静的回答道。
心中窃喜,被人夸总是开心的嘛。
但是也不是很意外,虽然不是美术生,但是画画也是我的兴趣了,素描也是可以画到景物的。
之后他又待了一会儿,然后就走了,结束了,我便回了家,似乎一切如常。
喝酒这件小事
也许是因为21岁才是合法的饮酒年纪,酒精仿佛也成了一种向往,热爱喝酒本身好像也成了标志向往成熟的政治正确。
从小偶尔还会被长辈劝酒的我表示,真是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不过,好处在于,除了训练,我们可以,以酒之名,hang out。
美国大学生喝酒总是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游戏,或许是让喝酒这件事情更有趣,但其本身不就是一件乐事吗?虽然这是之后我才领悟到的。
有一次训练结束,周五的晚上,另一个华裔男生提议大家去他的公寓hang out。
Friday night, typical.
我和另一个留学生一起去了,第一次去这样的场合,所以还是谨慎为好,肯定是不能喝醉的。毕竟兄弟会姐妹会的一些传闻,也是听说过不少。
所以这是一个什么样的hang out呢?
喝酒,变着花样的喝酒。
然后他坐我旁边,我们应该是玩了一个什么游戏,要拥抱坐在旁边的人。
所以就有了,第一次的拥抱。
对于秋天的我来说,他的拥抱很温暖,能感受到肌肉的线条和力量,肩膀的宽度也刚刚好。
游戏结束,各回各家。
下周,又是新的训练。
从那一天开始,训练好像除了继续精进出拳的速度和进攻的敏捷度,好像也多了一丝不单纯的期待。
习武之人,心存杂念,罪过罪过。
可是犯罪本身就是愉悦的啊。
因为那一年正好是社团的干事,而主席又尸位素餐,所以几乎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我在做。
年少的时候总是能很单纯的去做一件事情,哪怕这件事情没有那么重要,但是如果是能让整个团体好,自己累点苦点没什么。
可是,阳光无香啊。
别人对你的预设也会变高,觉得你的付出的时间和精力,理所当然。
毕竟,我们不幸的生活在一个善良被当作弱点的世界。
Tipsy or Wasted
很快的,就有了第二次的周五之夜。
那一天我们去了另外一个女生家里,经过第一次,心里的防备放松了很多,习武之人,总的来说还是比较单纯的。
他们聊感情,聊生活,我确是一蹶不振的只想喝酒。
我是一个没的感情的机器,别管我。
喝着喝着,是梅子酒,甜甜的,确也很容易上头。
我就有点醉了,大概也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醉了。
我想要站起来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还清醒的时候,腿突然晃了一下,手在空中,想要抓住什么来依靠。
却发现自己的左手手腕被什么抓住了,很迅速的抓住了,迅速到,再差一毫秒,我可能就要摔倒了。
我大概是真的醉了,我看着我的左手,看到了另一只手,然后顺着这只手去看主人。
是他。
不很大的眼睛,看着我。
太凉的灯光,在他的眼睛里反射出来的光芒,但是过滤掉了白织灯刺眼的那一部分,有真诚的关切。
“oh no, she's drunk.”他用一种前辈的口吻说着,没错,喝酒这件事情上,我确实是个新手。
就好像译制片里的的语调,潜台词应该是:
“哦我的上帝,看看我们都干了什么,怎么能给她喂这么多酒呢?乔治,快去拿一桶水来。”
他本人就是这里的乔治,去给我拿水了。
我随后又瘫坐在椅子上,默默的喝着他端过来的水。
果然好多了,开始清醒了。
后来因为太晚了,我们就回去了。
走之前我和那个女生拥抱,告别。
大概是还有一些醉,有点起不来身。
很突然的,隔着毛衣,有一个温热的熊抱覆盖在背上。
“哦我的上帝,我发誓那是我经历过最奇怪的拥抱了。”
我瞬间就清醒了,该回家了。
为什么这样的回忆总是温暖的呢,大概是在秋冬的季节,人对寒冷的麻木,对温暖的敏感。
第二天,醒过来,周六早上,开始头疼。
回忆起昨天晚上,他别别扭扭的写出了他的中文名字, showing off。
我十分怀疑他做了功课才来喝酒。
因为这个人中文是真的烂。
就好像在说,你看,我会你会的,我在尝试着理解你所理解的。
就好像在用手肘轻轻的碰碰我,说:
“你看看我。”
年度聚餐
空手道最快乐的,就是每年老师都会请我们到他家里吃饭。
老师除了是个优秀的空手道老师,也是个极有天分的主厨。
我们都开玩笑说,每一年辛苦训练就是为了今天。
所以,我又担负起了分配接送名单的任务。
职务之便当然是要利用的。
他和我跟着一个前辈的车走。
前辈的车子很小,他倒是很绅士的把前面宽敞的位置让给了我。
我倒是不介意坐后排的,毕竟他比我高了一截。
出于对前辈的尊敬也合该让一让的。
虽然年纪比我小一点儿,但是确实我的前辈。虽然我现在已经是他的前辈了。
简直是个励志故事。
回去的时候我们跟另一个前辈走了,后排挨着坐了三个人,我在中间,本来就是个不太舒服的位置了。
大概男性的体温 in general是高于女性的。
我的一条腿不仅仅是被压麻了,感觉要烤熟了,实在受不了了。
用手指,戳在他的膝关节,把他的腿往另一侧推。
“oh, sorry.” 他完全没有抱歉的说道。
寒假
回国的快乐,无与伦比。
吃穿用度,简直都可以退化到婴儿时期。
那时候很流行故宫的折扇。
我剪了短头发。
我是真的很想送给他 朕亦甚想你 那一柄,但是却又不好意思。
后来送的是 朕生平不负人。
为了送给他,我也是一不做二不休,给其他人都买了礼物。
还挺费钱的。
结果我早早的回去,迎接我的确是一场大雪,训练,课程都取消。
所以,也不能见到他。
可是我怎么会这么容易被打败呢。
没有机会,创造机会。
他的宿舍就在离我很近的一栋楼,确切地说,只有一个block。
anyway,去到他的宿舍,把东西给他。
看到他当然很开心,他剪短了头发,最简单的板寸,一口大白牙,竟看着有些可爱。
滤镜loading。。。。。。
“You cut your hair?” 他见到我第一句话。
我点点头。
现在我已经真的没什么头发可剪了。
随后把东西给他。
回去的时候,一方面希望他去research,一方面又怕他research了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中文到底博大精深。
大雪
天气预报还有更大的雪。
我和室友就和朋友去了超市,我其实没有什么要买的。
突发奇想,他也是要自己做饭的。
电话打过去,问他需要哪些。
居然是泡菜,可能是在韩国城附近长大的原因吧。
后来有一次训练,他说自己能一周吃一桶泡菜,然后看着不远处的我。
又骄傲又好笑。
明明是只有彼此才知道的秘密,却又向全世界宣布有人担心我没饭吃。
饮食,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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